这次访谈由知名媒体主持人 Reid Hoffman 主持,访谈对象是微软联合创始人比尔·盖茨。他在访谈中分享了对未来技术的深入见解和独特视角。谈话的核心是人工智能对人类未来的影响以及潜在机遇,同时也探讨了技术如何改变全球健康和文明进程。
在访谈中,盖茨表达了对技术进步所引发的伦理和隐私问题的担忧,访谈还进一步涉及人工智能在白领和蓝领工作中的应用,以及如何通过智能解决方案实现高效而广泛的生产力提升。
比尔·盖茨的核心观点包括:
- 全球健康的重要性:比尔·盖茨强调全球健康是他非常关注的领域,因其资源投入不足且潜力巨大,能以较低成本拯救数百万生命。
- 电力与能源的绿色转型:强调了电力需求的增长和绿色、可扩展、清洁且成本效益的电力解决方案的重要性。
- 核能的潜力与挑战:讨论了核裂变和核聚变技术作为未来能源解决方案的前景,特别是核聚变能源的廉价和清洁特性。
- 人工智能在科学问题中的应用:AI在解决气候变化、提高植物产量和材料科学问题中的价值,特别是在药物发现和疾病研究中的应用。
- 教育技术的进步:讨论了技术在教育中的潜在益处,尤其是 AI 在个性化学习和提供反馈方面的应用。
以下是本期播客内容的完整翻译,我们作了不改变原意的删减。
全球健康是我非常关注的领域
雷德·霍夫曼(Reid Hoffman)
Bill,我们已经认识一段时间了……虽然也许不想具体说是哪一年,但确实有些时日了。和朋友们一起做播客让我特别开心的一件事是,在研究过程中,我总能学到很多新东西。显然,有“三重标准”:是否会产生重大影响?能否有所收获?它是否有趣?有哪些项目立刻让你想到,它们同时满足这三重标准呢?有没有哪个项目让你觉得“哇,这个既有趣又令人兴奋,还符合这三点”?
比尔·盖茨(Bill Gates)
在 20 岁之前,我阅读了大量书籍,广泛涉猎各种领域,甚至旁听了一些没有正式注册的哈佛课程。有趣的是,当我进入软件行业后,我不得不压抑自己追求广博知识的欲望,专注于一个领域。这导致从 20 岁到 35 岁间,我几乎没再关注过地质学。特别是在 30 岁卸任 CEO 职务后,我才开始重新阅读其他领域的内容。
幸运的是,现在由于基金会参与了多个领域,我可以再次广泛涉猎。比如在气候方面,你需要了解天气、材料和能源等知识,这也为我学习新知识提供了很好的理由。全球健康一直是我非常关注的领域,我在这方面投入了大量精力,因为它满足了所有要求:这是一个资源投入不足的领域,人们能够开发工具以拯救数百万生命,而每拯救一条生命的成本却不到 1000 美元。
现如今,还有气候问题和 AI 技术等,对于像我这样的人来说,这个世界不缺乏有趣的话题。我可以结识一些专家来帮助我学习,加上在线工具的辅助,这使得我不必担心犯错误,因为总有专家帮我指正。
阿瑞雅·芬格(Aria Finger)
在你的项目中,有一个让我特别感兴趣的系列节目,就是你最近为 Netflix 制作的。我特别喜欢这个节目,名叫《未来的比尔·盖茨》。可以说,它与这个播客有很多相似之处,因为都在讨论未来及其可能的发展方向。你能分享一下制作这个节目的经历吗?有没有什么让你难以忘怀的瞬间,或者未能纳入最终剪辑的片段?
比尔·盖茨(Bill Gates)
五年前,我与戴维斯·古根海姆合作,拍摄了一部纪录片《走进比尔·盖茨的内心》。他当时选择了我研究的几个可能会失败的项目,包括核聚变、小儿麻痹症和无需下水道的神奇厕所。这形成了一个有趣的模式。为什么我在这些领域投入资金,却几乎没有其他人这样做?这次情况则不同,讨论的主题如虚假信息,让我无从下手。
实际上,这是我为数不多承认未能解答的问题之一。我对年轻人说,我们在这个问题上搞砸了,你们需要找到解决办法。人工智能会帮助我们,还是成为我们的障碍呢?和孩子们讨论这个话题很有趣。其中两个孩子觉得,这似乎不是优先事项。而菲比则说,嗯,爸爸,对于这些数字化的事情你还不太了解,你竟然还在给我发电子邮件。让我来帮你理清这些事情。
这确实成了事实。我因此认识了一些以前没怎么接触过的人,比如我之前从未见过 Lady Gaga,这是一件难得的事,她是个很有趣的人。在全球健康领域,我们拍摄了很多资料片。我担心这些是否会像其他纪录片一样受到关注。因为在这个领域,我们确实知道怎么做,而人们往往因距离遥远而学到很多,因为他们并未亲身经历每年 50 万例疟疾死亡的现实。然而,我们已经看到了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法。
阿瑞雅·芬格(Aria Finger)
因 Lady Gaga 而来,为全球健康而停留。
比尔·盖茨(Bill Gates)
确实如此,完全同意。明白了,您说得很对。我理解了,真是一针见血。
雷德·霍夫曼(Reid Hoffman)
从您的观点来看,目前有哪些技术最令人兴奋,可以在大规模应用中显著扩展可能性的边界,而 Netflix 可能会利用其中的哪些技术?
比尔·盖茨(Bill Gates)
当前的情况是,我正在推进的所有与创新相关的事情——无论涉及气候问题、健康问题,还是营养不良、传染病,以及用于教育或健康的数字工具——其创新速度都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期。即使我的期待值已经很高,我仍然在产品会议中频繁询问,为什么不能加快进度?即便如此,创新的速度仍然超出了我最乐观的预期。因此,各个领域都展现出光明的前景。
以营养不良为例,在非洲几乎有一半的孩子面临生长迟缓的问题。我们尚未完全从化学层面理解这种现象。他们摄入的热量是足够的,但由于某些微量营养素或饮食搭配的原因,他们平均比正常身高矮五英寸,智商低 20 分,这对他们个人以及国家都产生深远的影响。通过最新科技手段,我们能够观察肠道菌群,并研究其如何影响这些细菌。显然,我们有望解决营养不良问题。大家应该认识到这将带来的重要进步。
在能源方面,例如通过核裂变或聚变提供廉价、稳定可靠的电力,其中聚变能的发展周期较长。但很多公司正在为此努力,我个人也投资了五家公司。因此,在复杂科学事务的深入理解方面,包括对各类疾病的研究,未来 20 年将取得惊人的进展。
雷德·霍夫曼(Reid Hoffman)
实际上,通过了解一些营养不良的情况,我们可以进行更深入的探讨。在此基础上,我们可以将问题具体化,使人们意识到:“噢,天哪,我们正面临困境。”
比尔·盖茨(Bill Gates)
的确,营养不良的问题在于,如果在怀孕期间或生命早期缺乏足够的维生素摄入,可能是无法弥补的。这是一个不可逆转的事实,因为我们无法回到过去,通过增加营养摄取来提升智商和体能。令人惊讶的是,仅仅少量的营养素,如维生素 A 和维生素 D,就能产生如此显著的影响。
那么,我们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一种方法是对食品进行营养强化,例如美国的早餐谷物。挑战在于找到连最贫困的家庭也能负担得起的食品,因为这些家庭通常缺乏鸡蛋、牛奶和肉类的摄入。事实证明,这些家庭通常会购买价格低廉且美味的肉汤块。因此,我们计划在这种肉汤块中添加大量维生素,特别是维生素 A,而这仅会使价格上涨约 3%。
阿瑞雅·芬格(Aria Finger)
我非常欣赏你的工作,因为你能够识别问题,收集数据并进行测试。尤其是在与非洲低收入及最贫困人群合作时,即使价格需要提高 3%,也必须考虑到实际情况。因此,我们希望更加深入了解你所关注的各个不同领域。
我们先从气候问题开始探讨吧。几周前,我有机会和你、Reid 及其他几位共进晚餐。你提到了一个有趣的话题,就是我们需要对牛采取一些干预措施。虽然大家都知道牛可能会对气候产生影响,但你介绍了一些非常具体的干预措施可以带来改变。能否详细谈谈这些措施?
比尔·盖茨(Bill Gates)
确实,有两大主要方法可以帮助减少奶牛对环境的影响。令人惊讶的是,奶牛的温室气体排放量约占全球总排放量的 5%。为了实现零排放的目标,奶牛、钢铁和水泥等行业都不能被忽视。为此,人们已经开发出一系列不依赖奶牛生产肉类的解决方案。目前,这些替代肉类的口感尚不如真肉,而且价格也较高,面临一些挑战。然而,像 Impossible Foods、Beyond Meat 和 Memphis Meats 这样的公司,正积极探索这样的解决方案。
针对奶牛,我们实际上也在研究多种应对策略。其中一个方法是为奶牛接种疫苗,以改变其肠道中的细菌组成,这些细菌释放出大量的甲烷(CH4),一种重要的温室气体。疫苗能够消灭这些细菌,尤其考虑到奶牛的胃结构非常特殊,通过三个阶段的发酵来消化草料。
另一个方法是改变它们的饮食,比如在饮水或饲料中添加特殊添加剂。此外,通过药物改变奶牛的微生物群落也是一种前景看好的方案,而非依赖疫苗。另有一种方案是在奶牛的鼻孔中安装金属装置,用以燃烧甲烷。所有这些方法都相对成本较低,非常适合在非洲实施。因此,虽然这是我十年前不太看好的领域,但现在的关键在于,哪个国家将选择哪个最佳解决方案。
雷德·霍夫曼(Reid Hoffman)
确实,你在圈舍管理等方面取得的成就同样令人震惊。虽然曾经看似不可能,如今已经成为现实,并带来了巨大的变化。我们在餐桌上讨论奶牛研究时,一个引人注目的现象是,一旦你关注这个问题,它不仅涉及系统性气候变化,还会影响到非洲的生活质量。那么,请详细谈谈关于牛奶生产和奶牛品种的话题吧,作为奶牛专家,这是我们这里讨论的重点。
比尔·盖茨(Bill Gates)
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我对奶牛了解不多。然而,蛋白质是健康饮食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含有蛋白质的食物通常价格不菲。如果我们能让鸡和奶牛的生命更长久、更高效,将大有裨益。西方国家通过选择性育种,已经提高了奶牛的生产力。例如,荷斯坦牛的日产奶量可达 30 升,而普通奶牛的日产奶量则不到 3 升。通过选择性育种,产奶量提高了十倍。
然而,将荷斯坦牛直接引入非洲并不现实,因为它们无法适应当地的高温和疾病。然而,若经过合理的杂交育种,将奶牛的生产力略微降至 20 升,这仍然是普通奶牛的六倍。与此同时,通过改变放牧策略,可以让奶牛固定在一个地方,由人将饲料送去,从而避免与农民之间的土地使用冲突。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基础项目,一旦研发成功并引入优良奶牛,市场将会自我维持。
在鸡的育种方面,我们已经取得了更大的进展。几周前在埃塞俄比亚,我看到我们大幅降低了鸡的价格,使养鸡的妇女能够赚取更多收入,并能将额外的鸡蛋留给孩子或出售。这一项目建立在西方过去一百年选择性繁育鸡和奶牛的基础上。
阿瑞雅·芬格(Aria Finger)
显然,当我们提到畜牧业中的鸡和牛时,常会联想到气候变化、营养不良,甚至战争和冲突。那么,关于气候变化这一广泛的问题,哪些数据让您感受到问题的严重性?或者说,您正在努力减少哪些相关问题?从整体角度考虑气候问题时,您认为有哪些关键因素?
比尔·盖茨(Bill Gates)
每年排放量超过 500 亿吨二氧化碳当量,我们应牢记这些数据,以及前五个重要领域的饼状图。交通是其中之一,包括汽车、飞机、船舶和火车;接着是电力,即煤炭和天然气,再有工业、建筑和农业。我希望大家心中都有这样一张饼状图和一个转型理念,即我们需要对这些领域进行绿色转型,同时不增加成本。
我常提到两个数字:500 亿和零。 零是我们希望达到的排放目标,也是我们期望绿色水泥、绿色牛肉、绿色大米和绿色汽车不增加额外成本。即使是街边停车也应如此,因为虽然全球应为绿色产品支付更多,但实际上可能不会,因为这是一个全球性问题。关键在于对未来几代人的影响。事实上,对当前一代的负面影响被略微夸大,因为影响会随着时间而累积加重。帮助未来几代人解决这个问题并非坏事。主要的损害发生在贫穷国家。
人们似乎没有意识到天气问题由来已久,他们会说:哦,一切糟糕的天气都是气候变化的结果。其实过去也有恶劣天气,只是现在变得更糟了。问题在于靠近赤道的地区,那里的高温影响了户外工作和时令作物。这些环境条件是人类从未在其中繁荣过的。
雷德·霍夫曼(Reid Hoffman)
关于电力方面的问题,我们稍后会讨论核能,因为大家都认为它是一种优秀的能源来源。此外,还有许多其他因素需要考虑。首先是电力的需求,其次是拥有良好、可扩展、清洁且具备成本效益的电力,这可以解决许多问题。那么,除了核能之外,还有哪些绿色可再生能源引起了你的关注呢?
比尔·盖茨(Bill Gates)
当然,我们希望继续推动太阳能成本下降,这一进展比预期要快得多。而采用钙钛矿太阳能电池的新技术将进一步提高太阳能电池的效率。我们期待降低风能的成本,尤其是海上风能,因为目前其成本仍然较高。同时,我们也希望改善能源储存,但完全解决这一问题并不现实,这也是为什么核能需要纳入能源组合的原因。
地热能可能也会发挥重要作用,美国西部实际上拥有相当优质的地下热岩层。一些地热公司希望钻探深井,这还处于早期阶段。不过,Fervo 和另一家公司正证明他们能以具竞争力的价格运营,现在正在扩大规模。谷歌刚刚达成了一项购买协议,支付了溢价以帮助他们扩展业务。所有科技公司都非常关注减少排放,并努力使这些产品走上快速发展之路。
我们的最终目标是实现绿色成本平价,但仍需有人帮助我们起步。太阳能已经在大力补贴下达到了绿色成本平价。有些方案,比如海洋能,可能会非常有限。还有人设想在太空中放置太阳能电池板,甚至整个数据中心,不过仅限于数据传输。从太空传输数据到地面比传输能量要容易得多。尤其是随着发射成本的下降,我们至少可以憧憬这些设想。这种构想虽然遥远,但应纳入科技创新的战略中。
雷德·霍夫曼(Reid Hoffman)
我认为一个值得强调的点是,在当前关于 AI 发展与应用的讨论中,电力的供应始终是一个关键话题。然而,各大云计算公司都在投入资金以实现数据中心供应更绿色的电力。通过研发和预购协议获得补贴的方法代表了公共与私人合作的一种新方式。
比尔·盖茨(Bill Gates)
我认为,富裕国家、企业和个人应该推动绿色产品市场的发展。 我们应该购买清洁的航空燃料。一些国家可能会强制私人航空使用这类燃料,这是积极的举措,因为这将增加使用量,使我们最终有可能在商业航空中采用没有或极低绿色溢价的燃料。目前,有 6%的排放需要彻底消除。因此,重要的是要记住,这些数据代表的是需求的增量。
在接下来的六到七年里,相关数据将快速增长。但与电动汽车或电热泵的增长相比,这仍然较低。因此,在我们的气候解决方案中,由于无法完全避免某种形式的能源使用,目前我们已知的唯一非碳氢化合物便携能源生产方式是电力。因此,在淘汰煤炭和天然气的过程中,我们必须生产更多的电力,以弥补这些碳氢化合物曾提供的供热或工业能力。
核聚变的前景
阿瑞雅·芬格(Aria Finger)
您能多谈谈太阳能吗?您之前提到太阳能板在提高能量捕获效率方面取得了显著进展,例如它们能够捕获的更大比例的太阳能,这非常吸引人。不过,您也提到,电池技术尚未准备好全面支持太阳能的发展,或者说,我们需要更多时间来提高电池的效率和储能能力,目前成本过高。我认为,当前电池技术的不足正在阻碍太阳能成为我们所急需的关键能源。
比尔·盖茨(Bill Gates)
在大多数地区,我们应尽可能加快太阳能的安装速度,但实际上电网容量限制了我们的步伐。我非常看好太阳能技术,其起初的转换效率约为 10%,现在已提升至超过 20%,并有望在未来达到 40%。特别是随着钙钛矿等新材料技术的发展,未来十年有望实现这样的提升。
然而,这不仅仅是一个 24 小时储能的挑战。虽然锂离子电池已经通过钠电池等方案解决了 24 小时供电的问题,但在一些情况下,比如中西部遭遇冷锋时,可能会有连续 10 到 12 天没有阳光。即使我们使用历史上制造的所有电池,包括每辆车和每台计算机中的电池,也只能满足一天的电力需求。如果一年仅使用电池一次,那就是充电一次,然后由于这类极端情况而闲置未用,这将使电力成本极为高昂,未能充分利用资本价值,将利用率从 365 次降为仅一次。因此,在许多季节性和恶劣天气的情况下,特别是在需要供暖时,确保不断电比人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如今,电力的长距离传输存在困难,主要依赖距离使用地较近的燃煤或天然气电站。尽管输电领域正在进行一些实际且令人振奋的创新,但我们必须以综合的方式看待这一问题。特别是对于像日本这样几乎没有太阳能潜力的国家,甚至风能也常常不稳定。美国非常幸运,拥有丰富的风能和太阳能资源。我们正在开发的这些开源模型可以预测未来的能源系统运作,这是项重要的工作。然而,许多目标缺乏深思熟虑,解决这些问题将比我们期望的要复杂得多。
雷德·霍夫曼(Reid Hoffman)
你之前提到一个重要原因,我们需要核裂变和核聚变,是因为虽然太阳能、风能和水能等可再生能源非常出色,但在发电时间上有局限性。水力发电相对较好,几乎可以 24 小时运行。然而,电池存储依然是一个难题。因此,我们都在投入一些关于核聚变的项目。你能谈谈核聚变的前景和可能性吗?
比尔·盖茨(Bill Gates)
核裂变是指将铀等大型原子核分裂以释放能量,而核聚变则是指将氢等小型原子结合在一起时释放能量。在元素周期表中,位于中间位置的元素最为稳定,因此它们可以通过质量亏损转换为能量。核聚变极其困难,需要达到类似太阳中心的温度,约几百万度。这属于等离子体物理学的范畴,我们现在对此有了更深入的理解,我们正在使用人工智能工具研究这些现象。
目前有多种技术正在开发,例如由 Commonwealth Fusion System 使用的托卡马克(Tokamak)技术,它是未来十年内最有前景的技术之一。其他大多数技术可能还需要十五年才能成熟。但最终,核聚变能源将极其廉价,并且不像核裂变那样存在废料问题。我相信这些问题是可以解决的,所以我正在投资这一领域,因为如果一切顺利,这大约是一个六年的时间框架。
尽管相比过去资金已经增加,但目前在核裂变和核聚变上的投资力度仍然不足,尤其是考虑到廉价电力对社会的极端重要性。 换句话说,如果有人告诉你存在水资源短缺问题,其实水储量很丰沛,只是需要能量来输送和淡化水。如果能源便宜,全世界将能拥有无限的优质水源。但目前能源成本太高,难以大规模实现这些目标,甚至在物品回收方面也是如此。同样的,为什么我们不能实现这些目标呢?地球上的原子几乎没有消失,除了少量氢逸散到太空,其他大部分仍然存在于地球上。我们不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将物品恢复至原始状态所需的能量成本太高。
雷德·霍夫曼(Reid Hoffman)
对于我们的听众而言,TerraPower 是一家极具潜力的公司,其技术可有效利用核裂变废料作为燃料。你们一直在致力于实现综合效益,这项工作可能已经持续多年,甚至达十年之久。
比尔·盖茨(Bill Gates)
是的,“TerraPower”这家核裂变公司成立于 2006 年。
雷德·霍夫曼(Reid Hoffman)
我发现,目前有关 AI 的一些公众讨论非常有趣。例如,有人会问:AI 是否会因为高能耗而加剧气候变化?很多人可能没有意识到,我们其实可以利用 AI 来帮助解决气候问题。借助智能技术应用于各种挑战,我们有可能找到应对气候问题的新方法。请分享您对此领域的看法。
比尔·盖茨(Bill Gates)
额外的电力负荷增加了约 10%。这在某种程度上对我们绿色核算的方法提出了挑战。我希望核裂变和核聚变技术能够更早实现商业化,因为围绕人工智能后端能力的热潮可能会在未来八年内持续。即使到了 2030 年,核裂变对电力供应的贡献也仅是适度的。因此,人工智能在解决科学问题方面具有重要价值,例如如何提高植物的产量。通过建模光合作用并模拟基因改造以成倍提高植物产量,这些都将是极其深远的进步,能够提升光合作用效率。
实际上,由于这项研究高度前沿,基础研究成为了主要的资助方,以验证其可行性。一旦这一研究成功,更多的研究人员将会参与进来。不管怎样,人工智能在材料科学和生物学领域是一个重要的加速器。因此,无论哪种绿色产品在实现低乃至零绿色额外成本方面最具挑战性,人工智能工具都能显著加速所有这些创新路径,从而使之更为可行。
雷德·霍夫曼(Reid Hoffman)
实际上,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虽然训练这些大型学习模型需要消耗大量电力,但一旦我们拥有了这种智能,就像我们一直利用智能推动的所有事情一样,这种智能可以在各个方面得到应用和扩展。例如,将其应用于应对气候变化,肯定会产生某种乘数效应。虽然使用电力,但我们实际上可以在减少碳排放等方面获得相应的收益。我不确定这个乘数最终会有多大,但我相信它确实存在。
比尔·盖茨(Bill Gates)
确实存在一些目标,例如将全球升温限制在不超过 1.5 摄氏度。即便人工智能能够成为净正贡献者,但由于难以在所有地区和国家全面推广,某些目标可能难以实现。尽管如此,我们仍然可以避免升温达到灾难性水平。同时,我们需要进行适应,特别是在较贫穷的国家。
未来 10 至 20 年,医学领域可能会有显著进展
阿瑞雅·芬格(Aria Finger)
我想转换话题。在另一个领域,您最为人所知的是全球卫生,而在这个领域,人工智能可以发挥巨大的作用。我丈夫是一位公共卫生数据科学家,因此他对我们在这次采访中讨论的相关内容特别感兴趣。众所周知,您致力于消灭疾病。据我所知,请您核实一下,1980 年世界卫生组织宣布天花被消灭,这是我们唯一成功消灭的疾病。您曾表示,我们需要消灭脊髓灰质炎和疟疾。您是如何进行选择的呢?接下来,您打算消灭哪种疾病呢?这是一个相当宏伟的目标。那您又是如何开始实现这一目标的呢?
比尔·盖茨(Bill Gates)
大多数情况下,面对疾病,我们的目标是减轻其负担。只有极少数的疾病适合尝试根除,因为完全消除几乎极为困难。 目前,我们在阿富汗、加沙、索马里和刚果民主共和国等世界上最困难的地区开展高覆盖率的疫苗接种活动,以对抗误信息和暴力。这是一项非常艰难的任务。脊髓灰质炎已接近被消除,几内亚丝虫这一只限于非洲的疾病也即将被根除,卡特总统在这方面积极倡导并取得了显著进展。我们希望他不仅能参与到投票选举中,还能参与到几内亚丝虫根除的庆祝活动。不过,这仍然需要几年时间,所以他需要继续坚持。
在新世纪初,全球健康问题受到重视,人们开始认真思考:孩子死于腹泻,而其根本原因是什么?他们死于肺炎和疟疾等疾病,这些原因显而易见。然而,就算是每年由于疟疾去世的五十万名儿童,也未能成为硅谷推动的商业案例。在关于拯救生命的电子表格中,数据显得可观,但关于盈利,则会面临许多亏损,因为这些治疗工具的成本太高。
因此,医学研究大多倾向于关注富裕地区的健康风险和状况,而在这些情境下,研究也往往侧重于癌症等问题。为了改善这种情况,盖茨基金会正努力填补市场未能覆盖的领域,例如让全球所有儿童(而不仅仅是富裕家庭的孩子)都能负担得起的腹泻疫苗。这种疫苗曾每年造成五十万人死亡,现在这一数字已减至十万人。自本世纪初以来,每年因儿童在五岁以下死亡的数字已从一千万减少到五百万,其中腹泻的控制是取得的成就之一。我们也引入了一种非常昂贵的肺炎疫苗,并与包括西方和亚洲的所有疫苗公司合作,降低价格。
我们受到不公正情况的驱动,开始思考:为什么非洲的产妇死亡率是其他地区的 20 倍?为什么贫穷国家的儿童在五岁前死亡的概率是发达国家的 50 倍,尤其是在非洲和东南亚?因此,我们致力于迎接这些挑战,并寻找最优秀的科学家。我们了解实地情况,探索这些资源是否能被提供和接受。我们开发了一些创新的方法来减少蚊虫,虽然不能完全消灭疟疾,但如果能够治疗大量病人并显著降低再感染率,达到美国的疟疾控制水平是可能的。美国在旱季时实施蚊虫清除,以控制传染。目前我们已经清除了携带热带病原虫的蚊子,因此没有再感染发生。
我们希望在未来 20 年内,确切地说是在未来五年内完成新工具的开发和应用。我们的目标是在这五年内彻底消除脊髓灰质炎,然后借助新工具,争取全球支持,启动预计在 2030 年发起的疟疾根除计划。这是一个令人振奋的目标。
雷德·霍夫曼(Reid Hoffman)
我们共同参与的另一个合作项目是将 AI 应用于药物发现。我认为,这是一个可能对全球产生益处的领域。在 AI 药物发现的过程中,您最关注哪些方面,认为哪些可以对全球卫生产生重要影响?
比尔·盖茨(Bill Gates)
理解蛋白质和分子形状的空间是非常适合人工智能研究的领域,因为我们拥有蛋白质数据库这样的资源,其中包含了 15 万种分子。我们已经掌握这些分子的形状,因此可以利用这些数据训练 AI,帮助预测这些形状,以及识别蛋白质中可用于药物作用的位点。这大大加快了医学发现的进程。
实际上,有一家名为 Schrödinger 的公司在人工智能出现之前就从事这方面的工作。而现在,由于 AI 的独特优势,参与的工作人数和发展速度可能已经增加了 20 倍。最终,AI 不仅能够建模微观结构,还能够精确地建模细胞、器官和有机体,甚至复杂的疾病动态。全面描绘这些复杂关系已经超出了人类理解的范围。虽然数据收集是一个挑战,但随着数据的积累,AI 模型将得以发展,这将帮助我们比现在更好地理解营养过剩和营养不良。
因此,在未来 10 到 20 年中,除了神经学问题之外,我认为医学领域可能会有显著进展。 即使在神经学领域,我也认为像阿尔茨海默症这样的问题有望得到解决。我非常享受与这些公司讨论他们正在专注解决的具体问题。
阿瑞雅·芬格(Aria Finger)
令我惊讶的是,如今人们似乎普遍认为世界非常糟糕,犹如一个着火的垃圾箱,而且情况正日益恶化。有人觉得过去 30 年已经很糟糕,未来 20 年也不容乐观。然而,在与您交流后,我认为这种看法并不全面。实际上,根据数据,过去 30 年,特别是在全球健康领域,情况正在改善。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未来是充满光明和潜力的。人工智能不仅推动技术进步,还能解决一些官僚机制或其他问题。比如,人工智能可以解析复杂的行政工作,帮助医护人员,同时在公共卫生领域提供多种支持。
比尔·盖茨(Bill Gates)
在微型计算机革命初期,我便开始思考,既然计算能力将变得廉价,个人在拥有这种低成本计算能力时能做些什么。于是,我和保罗·艾伦意识到,唯一能阻碍这一发展的因素是软件。然而,当时的中老年人却认为计算机价格昂贵,因此对于用计算机进行电子表格制作或文字处理的想法无法接受。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未来白领工作的成本将极其低廉。 尽管目前机器人技术仍非常专业化,未来普通蓝领工作的生产力成本也会大幅降低。我曾用 ChatGPT 来解读一位朋友的 MRI 诊断报告,它能够很好地说明问题,并展示信息来源。
AI 的创造力和流畅性确实令人震惊,因此每个人都可以依赖这种工具。如果只是想了解肥料是什么,可以查阅维基百科。但如果要用 4000 美元在八月为一个 16 岁的孩子安排四天的意大利旅行,这类信息无人撰写。然而,如果 AI 连接得当,它对这些问题的解答非常出色。在我们的生活中,AI 在诗歌创作、演讲稿撰写,以及理解或总结复杂材料方面已带来巨大好处。许多白领工作的生产力应该已经提升,或者正朝着更高质量的方向发展。
雷德·霍夫曼(Reid Hoffman)
听到这段对话,我想起了一件一直没问过你的事情,那就是关于个性化医疗的。在过去的十年里,人们对个性化医疗表现出了热切的关注。目前,我们在这方面取得了哪些进展?是否有所改善?个性化医疗所承诺的目标实现了吗?
比尔·盖茨(Bill Gates)
我总是对人们钟情于个性化医疗感到不以为然。每年有超过 50 万名儿童死于疟疾,还有数百万人被诊断出阿尔茨海默病。我更关注群体医学,因为我觉得世界上没有足够的资源来支持“个性化医疗方案”。如果有超级富豪资助这类研究,可能会对科学发现的方向有所帮助。但是,我没办法参与其中,因为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把精力投入这样的研究是不公平的。
最终,我们需要了解个体在基因上的差异,并据此调整药物剂量。相关的科学研究确实非常出色,研究这些领域的人也都怀有良好的意图。只不过,在一些罕见病上,我们设置了过多的激励措施,却忽略了更普遍的疾病问题,没有有效地分配资源。尤其是在像贫穷国家的疾病这种情况下,这种现象真让人难以置信。
阿瑞雅·芬格(Aria Finger)
最近我进行了多次国际旅行,前往了非洲、亚洲等地。在这些地方的实地考察中,我观察到了当地医疗工作者所处的工作条件。由于资源有限,许多地方的医疗设施和设备相对匮乏,医务人员面临着极大的压力和挑战。要改善这种状况,我们可以通过加强国际合作,提供必要的医疗设备和培训,帮助当地医务人员提高技能。此外,支持基础设施建设,确保药品和设备的可及性也至关重要。国际组织和企业能够发挥重要作用,通过合作开展长期的资助和援助项目,真正改善这些地区的医疗服务水平。
比尔·盖茨(Bill Gates)
在撒哈拉以南非洲,绝大多数人一生中都见不到医生,无论是在他们出生、患病,甚至去世的时候。因此,这不仅仅是医生数量的问题。在这些国家,医疗保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意味着基础保健:一个经过简单培训的人能够提供抗生素、蚊帐、疫苗,以及为孕妇进行产前检查。这些都是极其重要的。
如今,我们可以使用超声波检查来评估约 10%的妊娠可能出现的并发症,从而让孕妇去接受受过专门训练的人进行剖腹产。通过 AI 训练的超声波,可以识别复杂妊娠,预测准确性极高,这样就不需要为所有妊娠做大量准备,这是许多人无法承担的。
在医生极度短缺的地方,通过智能手机获取健康建议是一个好办法。虽然并非所有人都有智能手机,但随着时代的进步,即便在较贫穷的国家,人们也能通过智能手机获得医疗建议。许多诊断工具将在个人可及的护理点提供。很多人已经体验过新冠病毒的侧流检测,现在我们正努力将这些检测改进为现场分子检测,虽然仍然非常便宜,但更加敏感、准确。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地区人均年医疗投入仅为 100 美元,而美国则高达每年 15,000 美元,相差 150 倍。这实际上影响到对哪些疾病需要治疗的优先处理。即使是高血压、高胆固醇、肥胖症等慢性病,我们的目标是降低其治疗成本,并计划采用每年一次的剂量形式,使 GLP-1 药物在全非洲推广。10 到 15 年后,我们将能够实现这一目标。
雷德·霍夫曼(Reid Hoffman)
因此,除了通过各种全球医疗和实际的医疗保健来提升人类福祉外,教育也是您和基金会关注的另一个重点领域。在这个领域,人们显然经常与 AI 接触。那么,这种接触带来了哪些影响?在教育方面,AI 有哪些可能令人大为惊讶或具备其他用途的方面,比如全球可用的导师和其他形式的 AI?这些应用中,有哪些是您特别关注的呢?
比尔·盖茨(Bill Gates)
首先,我们需要承认,虽然像我这样对技术感到兴奋的人一直在讨论技术在教育中的好处,但对普通学生来说,其实际的益处有限。如果你是一个积极主动的学生,可以通过 Khan Academy 学习,或者观看有关光合作用的 YouTube 视频,这样的学习机会是空前的。我喜欢在跑步机上锻炼时观看 The Great Courses 这个在线课程平台,他们提供了很多优秀的资源。
然而,在美国,高中毕业生的数学成绩并没有显著提高。这与医学领域不同,医学有新的工具和认知。即便你说 1900 年的顶尖数学老师是那个时代的人,这也是有可能的。因此,我们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我对此深信不疑。但我认为,由于 AI 的流畅性和个性化,我们可以非常期待在课堂中结合社会体验、与教师的互动以及自主学习。
例如,AI 可以在你阅读时纠正发音,或立刻指出你的数学问题出在哪里。有时候,没有提交作业可能导致老师大量时间的浪费,判断是操作失误还是概念理解的问题。而在这一领域,AI 与 Khanmigo 走在前列,还有像 CK12Mini 这样的公司会指出诸如“两个减号没有正确抵消”这样的细节,而不仅仅指出你解决问题的方法是错误的。因此,AI 可以通过学生感兴趣的领域,比如体育、健康或建筑,来激励学生。这使得在美国城市内部和贫穷国家中提供优秀的个人导师的前景变得令人振奋。
全球教育资金严重不足,而推动国家发展的关键在于健康与教育的共同提升,从而带来经济增长,税收增加,国家的自给自足。我们希望帮助国家走出贫困陷阱,不仅仅是基于道义责任,因为帮助他们成功,在经济上也更具稳定性,并促进这些国家的繁荣。在全球这样一个教育发展滞后的领域,尤其在有了 AI 的情况下,我鼓励慈善家参与其中,证明某些结构化的教学方法,比如给教师提供明确的教学方式,确实能产生良好的效果。
阿瑞雅·芬格(Aria Finger)
你知道,我真的很感激。有些人对待新事物的态度如同《狼来了》的故事一般。20 年前你告诉我,MOOC(大规模开放在线课程)将是未来的发展方向,因此有人对此有所怀疑。他们想知道我们是否终于达到了这一步。你能否分享一下关于纽瓦克第一大道小学的更多信息?显然,你对教育公平问题非常关注。这个项目是否具有可复制性并能广泛推广?
比尔·盖茨(Bill Gates)
我非常喜欢可汗学院,但目前主要是那些有动机的学生在使用它。在过去大约八年中,他们一直在思考如何进入课堂,与教师合作并解释这些内容。随着计算机和互联网的普及,尤其是在疫情推动下,OpenAI 非常慷慨地让索尔和我成为最早接触 Chat GPT-4 的人之一。许多有趣的功能,比如写歌和诗,都是索尔教给我的。我当时想,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提问,它真的能像莎士比亚那样写作吗?哇。因此,他将许多可汗学院的资源投入其中,得到了盖茨基金会及其他机构的支持,创建了 Khanmigo。
在上学年,他在一些学校试点使用这个工具,包括位于新泽西州纽瓦克的学校。因此,我去那里见了老师和学生,进行了观察。你会发现班上总有一些学生明显领先。在一个班级有三十人的传统教学模式中,确实有需要补习和追赶的学生,但也可能有领先的学生,由于缺乏挑战而走神或捣乱,这让你意识到,我们应该推动这些学生的发展。个人辅导可以让这些学生有时独立学习,有时帮助其他学生。
可汗学院的仪表板以及 Khanmigo 让教师在早晨教课时,无需处理学生交上来的作业,只需查看仪表板,看看昨晚谁登录了,他们需要多少提示,以及他们在进度上的推进程度。教师可以依此提供反馈,并让家长参与其中。甚至在交作业时,你不用提交纸质文件,而是提交 AI 会话。你可以询问 AI,学生完成了多少,有什么建议可以帮助他们撰写初稿或提高语法、逻辑能力。
看到这种模式的实际应用,我意识到其嵌入性的优越性。当有新事物出现时,通常只有约 10%的老师能够很好地使用它并取得出色的结果。然而,当你要求剩下的 90%去使用时,这些结果几乎总是消失。那么我们如何让这种方法实现规模化呢?即便是 AI,我们也需要做到这一点。不过,我所看到的让我更加乐观。
雷德·霍夫曼(Reid Hoffman)
人们有时会忽略你和基金会为解决这些问题而采用的方法,这些方法不仅仅限于量化分析,如计算每次拯救生命所需的费用,还有对系统思维的应用。那么在教育领域中,有哪些与技术无关的变革杠杆?类似于政策层面的措施,无论是我们作为美国公民还是全球公民,在改进教育时应该考虑哪些方面?
比尔·盖茨(Bill Gates)
关于学校限制使用手机的政策,有大量数据支持,目前正在这一领域进行一些优秀的研究。同时,研究也表明,学校的上课时间可以适当延后,较长的上学日和学年对学生有显著好处,这能极大促进家长参与孩子的学习和问题解决过程中。这些技术工具还能让家长更方便地参与。在拥有特许学校的社区,即使大多数孩子就读于公立学校,这些公立学校实际上也处于竞争中,要么采取这些措施,要么找到其他合适的方法。因此,像新奥尔良、华盛顿特区或奥斯汀这样的地方,学校的表现都得到了提升。因此,即使我们尝试将 AI 引入这一领域,也应充分吸取这些经验。
阿瑞雅·芬格(Aria Finger)
作为一位有三个儿子的母亲,我想知道,男孩们应该如何与女孩竞争呢?现在的情况究竟是怎样的呢?那么,我们稍微把话题从教育上转移一下,我引用你提过的一个问题:如果你有机会与 2100 年的人见面,你会问他们什么问题呢?
比尔·盖茨(Bill Gates)
哇,你是如何应对 AI 带来的挑战和机遇的呢?你之前提到生活改善的观点确实有其客观依据。尽管总有一些需要关注的问题,比如核武器、生物恐怖主义,以及现在的 AI。但在过去的 50 年中,女性或同性恋者的生活总体上是有所改善的。
令人遗憾的是,我们常常只关注问题,却不太反思像每年有 500 万儿童避免死亡这样的积极变化。例如,与气候学家讨论时,他们可能会说气候变化将毁灭世界。但你认为我们会回到每年死亡 1000 万儿童的情况吗?这不可能。虽然气候变化确实对农业造成了很大影响,但不会导致生活条件的倒退。
我常常觉得世界其实很美好,我希望到了 2100 年,人们能够解决四个重要挑战:AI、核武器、生物恐怖武器和社会分裂。 人们能够和平共处并合作,特别是在治理方面适应变化,例如 AI 将迫使政府在税收和监管方面采取不同的方法。令人担忧的是,这发生在对政府普遍信任极低的时刻,无论是相对还是绝对的信任度都很低。
雷德·霍夫曼(Reid Hoffman)
您认为在未来三到五年内,人们应该期待人工智能带来哪些变化?
比尔·盖茨(Bill Gates)
这真是令人惊叹,有时甚至难以理解。没人想到白领工作会在蓝领工作之前受到影响。在《Life 3.0》中,他们描绘了一幅图景:计算机完成了一些简单任务,而仓库工作仍然难以完全自动化,被认为是低技能和低端的。然而,诊断疾病、撰写法律简报或编写代码这些工作则属于高技能和高端。我们对此感到意外。不过,那些能够去建筑工地帮忙,在餐厅或者酒店打扫房间的所谓蓝领级别机器人,即使价格昂贵到只能在家中短时间使用而无法长期拥有,我相信在未来十年内仍是可以实现的。
雷德·霍夫曼(Reid Hoffman)
当我们回到你最初的愿景时,我们看到你设想每张桌子上都有一台电脑,并配备能够帮助人们工作和生活的软件。你认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我觉得许多人尚未意识到,当前的 AI 变革中,最大的编程语言将成为自然语言,比如英语。此外,每个人都会拥有一个 AI 编程助手。届时,人们将不仅拥有个人电脑,还会拥有一个编程助手。回到这些最初的愿景,你认为这将如何改变世界呢?
比尔·盖茨(Bill Gates)
以前,数据处理需要 IT 人员编写代码来实现,例如为报告生成添加标题和结尾部分,以及用 COBOL 语言表示数据等。总之,很多这些过程现在看起来已经过时得让人发笑。如今,我们能够与任何人自由地交流数据,这使得企业运营更加顺畅,有助于识别瓶颈并适应变化,而不需要定制的软件。事实上,不仅软件市场的格局可能会改变,我们所需应用程序的数量也可能减少。
一开始,我们看到 AI 被添加到各应用程序中,为此而收取额外费用。然而,所需的应用程序实际上并不多。例如,一所大学可能只需要一个系统来涵盖课程安排、财务管理和学生支持等功能,这个系统应该能全面记录学生与学院之间的每次互动。在这种情况下,软件应用程序的发展将有所不同。我正在研究这一变化会多快发生。
这种软件带来的最大好处之一是它能够更好地满足您的需求,包括动态创建用户界面,而无需在一个软件包中做这个,去另一个网页上做那个。即使是在查看电子邮件时,将邮件简单按时间排序也很麻烦,没有识别出哪个邮件是重要的,你还得在邮件间来回切换,把内容分类到小文件夹。我曾以为,即使没有 AI,电脑的语义交互水平现在也应该更高。但拥有 AI 后,对于一些高级任务,比如预算规划或购房考虑,AI 不仅可以在电子表格中操作单元格,还能够以更高级的方式分解并处理任务,毫不费力地自动处理部分工作。这种创新令人惊讶,我们将拥有一个实用的助手,帮助我们完成任务,阅读我们所读的所有内容,并识别值得我们深入理解的部分。
阿瑞雅·芬格(Aria Finger)
我们现在进入快速问答环节。Reid,请开始第一个问题。
雷德·霍夫曼(Reid Hoffman)
有没有一部电影、歌曲或书籍让你对未来充满乐观呢?
比尔·盖茨(Bill Gates)
如果要推荐一本能让我们反思“我们走了多远?我们应该为哪些成就感到自豪?”的书,那无疑是史蒂文·平克的《我们心灵中更美好的天使》。这本书详述了暴力死亡的减少、预期寿命的延长以及教育水平的提高,并提供了一些关于我们为何能取得这些成就的见解。尽管这些进步并不意味着未来一帆风顺,作者也没有对未来的发展方向做出预测,但它确实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反思的视角。
阿瑞雅·芬格(Aria Finger)
很高兴听到你的赞美。关于我希望别人更常问的问题,我会选择如何更好地利用 AI 来解决日常问题。这不仅能够增进大家对 AI 的理解,还可以激发人们思考如何在各个领域应用 AI 技术。
比尔·盖茨(Bill Gates)
营养不良是如何引发健康问题的?我认为,我们应该解决这些问题,以至于大多数人不必深入了解诸如厕所和核反应堆这类话题。当我尝试理解疾病为何发生时,我感到惊讶的是人们对此并没有更多的好奇心。起初,当我询问孩子们因何去世时,我很难找到答案。我在想,我们是否不该更加关注这样的问题呢?这比国内生产总值(GDP)更为重要。
雷德·霍夫曼(Reid Hoffman)
在您所在的行业之外,您在哪些领域看到了进步或发展势头?当然,这个问题范围很广,指的是那些令您感到兴奋的领域。
比尔·盖茨(Bill Gates)
以印度为例,尽管该国面临诸多挑战,但健康、营养和教育状况正在逐步改善。同时,印度的稳定性和政府收入能力已达到一定水平,我们有理由相信,20 年后印度人民的生活将大为改善。印度被视为一个试验场,通过在此验证的经验可以推广到其他地区。
因此,我们的基金会在印度设立了美国以外最大的办公室。在全球试点项目中,我们与印度的合作最为频繁。如果你去过印度,但未曾到访其他类似地区,可能会觉得这个地方相当混乱。虽然街头各种收入水平的人群景象让人难以适应,但你一定会感受到这里的活力。
阿瑞雅·芬格(Aria Finger)
好,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在未来的 15 年中一切顺利,您认为我们能够实现哪些目标?为了实现这些目标,第一步应该是什么?
比尔·盖茨(Bill Gates)
潜在的积极发展如此之美好,以至于促使我们重新审视如何利用我们的时间。实际上,你几乎可以将其视为一种全新的宗教或哲学——我们该如何保持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而不是沉迷于那些甚至比电子游戏更具吸引力的事物。这非常引人入胜,如果一切顺利,疾病、粮食充足和气候问题将大体上得以解决。
下一代可能会问,既然某些曾经极度短缺的资源如今不再短缺,我们该如何利用这一机会?例如,我们是否应该限制在某些领域使用 AI,以便保留人类的一些独特性,比如,你知道的,你大概不希望机器人去打棒球,因为它们太过优秀,所以我们会让它们不参与。那么,我们该如何广泛地应用这一观点?我们已习惯于资源短缺的世界,但我期待看到我们如何重新思考这些深刻的意义。
雷德·霍夫曼(Reid Hoffman)
感谢您的精彩发言。
比尔·盖茨(Bill Gates)
很高兴能和你交流。